【走遍潜山】 记忆中的那条余井老街

　　以前，要和人介绍我家的位置的时候，总这么说：“就沿着那条街往下走。”

　　那条街，就成了家乡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坐标。虽然我家，还在那条街的三里之外。但是，在我们的记忆里，我们的生活，就是被那条街串起来的。

　　说是一条街，其实，又显得有些寒碜，只不过是在国道线的两旁，散落着几家店舖、乡政府、学校和医院，和在这些单位里工作的人们无序地建设的一些住房。这些机关和住房，就构成了这条街的主体。

　　当时，这条街上，最吸引我的是中学。这个中学，一开始有两所，一所高中，一所初中。只是待我长大点后，高中变成了初中，初中成了中心小学。学校之所以吸引我，并不是我有多想读书，而是缘自于乡下人对读书人发自骨子里的盲目的尊敬。记忆中，中学里的先生们总是唇红齿白的，都穿着洁净的衣服鞋子，上衣口袋里总会插着一支钢笔，还有几个会在鼻梁上架着很显身份的眼镜;学校里的学生，在我眼里总感觉他们神秘，坐在教室里，安静地看书写字，笔尖划过纸面会发出轻轻的声响，说话轻轻的，行走的时候，脚步也是轻轻的。这些景像，对于幼年时几乎常年赤着脚绾着裤腿在农田野地里疯个不停的我来说，显得很奇异，也夹杂着一点向往。

　　街上还有一处，也很吸引我的是油条店。这家油条店，开了很久，从我记事起就开着，直到我离开家乡去外地时仍然开着。经营油条店的是一家人，两夫妻和几个子女，两夫妻为主，子女们帮忙。他们两夫妻长什么模样，以及他们有几个子女，我是没记忆了，甚至我压根就没记住，因为在我的记忆里他们的模样和他们的子女远远没有在油锅里翻滚的油条那么诱人。每次早上从街上走过，路过油条店的时候，总要贪婪地多看几眼，因为那时候买油条吃是很奢侈的事情。当然家里大人也偶尔会买给我们吃，会买油条吃的情形有两种：一是夏天搞“双抢”的时候，几家亲戚邻居来家里集中帮忙的那两天，母亲会让我大清早去买来油条送到田间给亲戚邻居们吃，算是早饭前的垫餐;第二种情形是一家人用平板车推了粮食去粮站卖了以后，父母亲会买几根油条给我们兄妹几个吃。所以，在我眼里，油条店是很有吸引力的，从油条店里飘出来的香味，曾经占据了我对美食记忆的绝大部分。

　　当年，街上还有一家铁匠舖，也很吸引我。我读初中时，喜欢去铁匠舖玩，尤其是冬季的时候，我没事就去，和铁匠舖的师傅徒弟都很熟。喜欢去铁匠舖玩，一则是觉得铁匠舖里“叮叮当当”的声音比老师上课的声音好听，二则是铁匠师傅能将一块废铁打成各种物件的那种神奇的功夫很吸引人，三则是冬天的铁匠舖里很温暖，对衣衫单薄的少年郎也极具吸引力。曾经有过如果将来不读书了就做打铁匠的想法，如今，事过境迁，想起来，也是很美好的回忆。

　　当然，街上还有很多记忆，比如说供销社买了第一台彩电，我们晚上翘夜自习去看《霍元甲》;街上流行喇叭裤了，时髦的女子穿的裤腿喇叭太大，左脚踩右脚裤腿上摔跤了;混街的“小痞子”和谁打架打输了;后来，还有年纪大一点的男同学会带着我们去偷偷地看医院里新来的女护士;……

　　对这条街的记忆，基本停留在十几岁去另外的镇上读高中之前，然后，就戛然而止了，再后来，就逐渐陌生了。

　　如今，这条街有了很多改变，国道线改道了，街上房子盖得多了，店铺开得多了，店铺的招牌也更明亮了，记忆中的油条店和铁匠舖已经踪影难觅，也很难找到过去那种熟悉的感觉，只能从一些老房子稍显破败的房顶和屋角上找回一丝记忆。

　　可是，这条街还在。昨天，我从这条街上走过;今天，我还会走过。

　　以后，和别人介绍我家的位置时，还会这么说：“沿着那条街往下走。”

　　这条街在，家乡就在，家乡的记忆也就还在。（作者：笑熬浆糊  部分图片来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