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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年,是有她的味道的。
我的故乡身处于皖西南安庆市潜山市的天柱山脚下。在过去,这让大山里的人们生活得并不富裕。但那时,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对年的期盼,大人是这样,小孩更是如此。
也许,是因为过年能极大改善一下生活水平。也或许是因为我们的心里始终眷恋那份属于老家的独特年味。
在孩子们的眼中,过年是快乐的。而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新年“穿新衣”和“放鞭炮”这两件事了。“穿新衣”自然是“一切从新”这一传统的最好体现了。
那时,家里穷,一年到头也穿不起几件好衣服。而我的新衣服总是由在外地做生意的父亲从远方带回来的。当父亲从包里拿出衣服的那一刻,我却总是死死地拽着父亲的衣角,躲在他的身后不敢看。然后,父亲微笑地把衣服塞到我的手里,我倒不显得激动,反而有点害羞了。我把衣服攥在手里,仔细地看了又看,才不舍地把衣服递给了在一旁的母亲。
因为,一直到正月初一这段时间,新衣服都被母亲替我珍藏在了衣柜里。一有空,我就偷偷打开柜门看一看,实在忍不住了,就央求母亲让我穿在身上对着镜子“自我欣赏”一番。
在一次一次的盼望中,大年初一终于到了。早上起床,母亲早早地就把新衣服放好在一边了。我小心翼翼地穿上新衣,既兴奋又害怕地走出房间。早到的长辈们见到了,总是竖起大拇指称赞漂亮的新衣服,并且祝福道:“新年穿新衣,今年更美好,将来考个好大学。”之类的话语。
说完后,就往我的新衣口袋里塞进一个个并不大的红包,寓意新年吉祥健康之意。那时的心里美极了。而记得有一次,和小伙伴玩耍时,其中一个家伙不小心把泥巴弄到了新衣服上了。为此,我偷偷气得哭了好久,好像那一年,我都不怎么快活。
过年的另一件趣事,真让我至今想起,仍是魂牵梦绕。那时候没有多少像样的玩具可供玩耍。几乎都是就地取材的。地上捡来的一根棍子,吃完糖留下的一张糖纸……都能管我们玩半天。
所以,父亲买给我的一挂小鞭炮,自然足以应付我们那颗贪玩的心了。当然,发生在这鞭炮里的事儿也是怪有味道的。每年,父亲总会把我过年的这件玩具提前备好。父亲从前是铁匠,为了不让我放鞭伤着自己,所以,他会找来一跟粗铁丝,用锤子锤直,并把铁丝的一头削尖。然后将一挂拆散的小鞭一支一支地插在铁丝尖头点燃。只听得“砰”的一声,心头上一朵美丽而幸福的花朵顿时随之绽放。
玩了一段时间之后,总觉得应该还有一些更刺激的事情呢。于是,我们就在鞭炮上打起了“坏”主意。我们会把点燃的擦炮丢进水里,激起水花;有时,我们也会把擦炮埋进土里,“嘣”起一层土浪;甚至也有时,我们会把威力并不大的擦炮点燃,放进别人的口袋,然后躲在一边听着炮响和别人的骂娘声;更调皮的是,我们会把点燃的擦炮放到厕所的粪池里,等炮声想起的那一刻,我们早已经躲得老远,老远。因为,谁的新衣服上也不愿意被沾上点什么。
老家的年味是温馨欢乐的。而在大人们的眼中,也有属于他们的年味儿。
记得一到年前,母亲最忙活的两件事就是“打豆腐”和“做糖粑”了。现在的豆腐制作并不困难,然而,那时候的“打豆腐”却都是完全靠手工完成。其中最值得一说的就是“磨黄豆”了。总记得,原来爷爷家的屋檐下有一个很笨重很古老的石磨。没到打豆腐的时候,爷爷总是将石磨左刷右刷的,捯饬得十分干净。以供村里的邻居们磨豆腐使用。
母亲总是头天晚上早早地把黄豆用清水在铁桶里浸泡好。第二天早上便和父亲把泡好的黄豆抬到到磨边,爷爷和父亲把石磨抬上架子安好,然后母亲或者奶奶坐在石磨旁边,爷爷在一旁“哟嘿,哟嘿”地转磨,奶奶在一旁就着水往磨孔里边儿下黄豆。
而我也总是调皮地拿起一把豆子迅速地往里丢,爷爷总是在旁边微笑着,微笑着看着我,说:“你慢点儿,小心手”。在一摇一放之间,洁白的豆粉从石磨边缘滴落到地上的盆里。一拉,一放,一滴,一笑,交相错杂,瞬间,即是一曲人间天籁。
待到豆腐加入石膏要进入过滤袋的时候,便是我们喝豆腐脑的最佳时机了。母亲总是舀上很多碗豆腐脑,家家送。尤其在我的碗里放进两勺白糖,甜甜的,暖暖的。
打完了豆腐,自然就要熬麦糖做糖粑了。我不知道一粒粒的麦子经过了怎样的熬制,才能出来这等粘度极大并且甜的令人打颤的糖来。
母亲总是把熬好的糖稀盛一点在碗里让我尝尝甜头。一口下去,不知道要好多时间才能将嘴里的糖给化掉。尔后,母亲就把这些糖稀放进炸好的大米里,有的团成一个又一个的团,有的切成了一块一块的。我们称之为“糖粑”。
这些糖粑一般在过年期间是吃不完的。母亲总是把它们留下来,密封在袋子里保存起来,这便是我放学后解决饿肚子问题的最佳食物了。
现在想来, “打豆腐”和“做糖粑”也不过是一些非常简单的事。但是,这些事儿里头有着子孙间的天伦之乐,有着母亲对我浓浓的爱,有着我们这些在外的人对故乡浓浓的眷恋。
我也曾经一直这样以为,我所经历的每一个新年必然都是这样的。然而,如今这样的年再也无处找寻了。
原来,我曾经一度很傻的忘记了我已经长大了。渐渐失去了那样一些只属于儿时的快乐。看着后辈们乐此不疲地在地上玩耍,想去凑一会热闹,却怎么也融不进去了。原来,在经历“物是人非”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在某个瞬间长大了。心里必然是无限地唏嘘和怀念。心里也总免不了几分孤独。
故乡的那些人,那些事总会给我心头颤动。我想,这种颤动就是年的味吧。(薛龙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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