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烧屋的时候……”

香山飞鹰 · 发表于 2015-9-2 16:46:33

　　我生于1943年，1952年全家搬离方湾，我有九岁。

　　九岁前，在方湾我常听方湾的大人说“日军烧屋的时候……”这个口头语。

　　方湾是个美丽的村庄。潜山县地图上最南端偏东一点有一个梅湖圩，也就是今天的天崇村和丰收村两个行政村所在地。方湾在梅湖圩的圩东堤坝上。在我九岁的时候，潜山的潜水河与黄铺的牌楼河在方湾屋背后交汇。五月雨季，洪水滔天，波浪汹涌;秋前大热天，河水清彻，细沙沥沥可见。我们天天在河里游戏，降温。高起兴来喝几口河水，甚是清凉。

　　方湾分下屋和上屋两个屋场，上屋又叫上屋墩。因为上屋的位置在下屋的西北边圩堤里边的一个土墩子上。土墩子四周都是水塘，热天长满荷叶、菱角、。从堤坝到墩子上，有一条土路，叫莲花柄。莲花柄的两边长着许多杨树。有的杨树斜长歪在水塘中。

　　方湾人说：“日军烧屋的时候，(有一个女人，我没记清她的名字)，日军追撵到莲花柄，她急着爬上歪在塘中的杨树，躲进茂密的枝叶里。日军用刺刀乱捅，她掉进水塘里。后来日军走了，家里人回来找到她，她的尸体浸泡膨胀得面目全非。”我小的时候，我祖父每年热天夜里乘凉，都坐在我家西南边的那一段堤坝上。那一段堤坝的土里，有许多瓦片，还能挖出铜钱来。祖父说：“日军烧屋的时候，这坝上的屋都烧掉了，落下许多碎瓦片。土里的铜钱，也是那时埋下的。”祖父说：“那还是民国二十七年(即1938年)你大姐才一岁多，我们抱她躲进山芋洞(收藏山芋的地窖)。只有鼎甲的奶奶双目失明没有躲，她坐在灶门口，日军烧屋的时候，把她烧死了。日军走了以后，家里人回来，灶门口有鼎甲奶奶的烧焦的尸体。”后来，祖父说：“日军败了，有一个日军没有逃掉。方湾人围住那个日军，用扁担砍死了他，丢进了大塘。”这指的是1945年日本投降时的事。大塘，是方湾北边圩里一口五六十亩面积的荷叶塘，绿叶红花年年美丽。

　　七十年来，我时常记起方湾的大人们说起“日军烧屋的时候……”的话;总记起那一段堤坝下土里的瓦片和铜钱;烧焦的鼎甲奶奶的尸体;从莲花柄杨树上落进水里的膨胀的尸体;也总记起那个被扁担砍死的、丢进大塘里的日本军人。(方运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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