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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底,我随小徐先生来到潜山梅城,与他父母同住,一直到今天。
小徐先生家原先住在梅城老城区。别人问“你家住哪里?”他总是回答“四牌楼那里”。若是对方立即明了是哪个位置,那便说明人家应该是个老梅城人了。四牌楼是南岳路与潜阳路的交叉路口,往东是市委和妇幼保健院,往西是潜山一中和舒州逸夫小学,往北是女装店铺林立的北街,往南是第三中学和实验幼儿园所在的南门口——这可真是一处交通要塞!
四牌楼往南那段路是梅城最老的交通主干道,路面并不宽阔,经年来修修补补,也还算平整,但是绿化真可谓梅城一绝。道路两侧种植的香樟年份久远,株干粗壮,枝叶茂盛,那撑开的硕大树冠密不透风,一年四季清阴不辍。路边零零散散还种着几棵栾树和玉兰,泡桐树我只见过一棵,就在小徐先生家门口。我极爱这些树,这些会开花的树。
春天是最美的,美得让人叹息。春寒料峭之际,那几棵枝干嶙峋的玉兰便开花了,每一处枝桠顶上都挤挨着两三朵花儿,花瓣洁白肥厚,末端微微泛着红晕,像是少女羞赧的娇嫩面庞,极其美丽。那树上无一片树叶,只一树繁花,开得茂茂腾腾,很是热闹。玉兰太美,却红颜易逝,吹了一夜裹着薄寒的春风,隔日清晨便是满地残英,好不可惜!虽可惜,但也是美的,美得让人心生怜惜,恨不得效仿了潇湘妃子,为这满地残英置一处香冢来。
为玉兰凋零的伤感很快淡去,我又迷上了另一种美——这一路的香樟也到了花期!香樟四季常青,连开的花也是绿色,浅浅的绿,泛着微微的黄,又清新,又温柔。花型细小,芝麻粒一般,一颗挨着一颗,很是精致可爱。花小易落,稍一触碰便簌簌落了一地。那可爱的香樟花铺满了乌黑的水泥地,走在上面有点颗粒感,像是踩了一层软沙,很是有趣。
香樟开花如桂树,但是香味却不比桂花浓烈,清淡淡的,如梦似幻,煞是醉人。就在香樟的花香最浓郁的时候,栾树也到花期。栾树的花很奇怪,在我看来,那花不过是新出的叶子,或红或黄的颜色,一串一串缀在枝头,一点也不像花,也不大好看。但是若把花当叶子来观赏,却不失为一种绝佳的观叶植物。 那棵泡桐树开花最晚,已是春末夏初。幼年时老家处处有泡桐,因它成树时间段,株干粗直,适合造屋或打家具。我记得老家门口池塘边有一棵高大的泡桐,2002年秋末,天气很冷了,两个叔叔家造新房,要把那一棵泡桐砍下来使用。砍树的时候父亲也去帮忙,但是不知道哪一步骤出了纰漏,树倒下来时砸到了父亲的头。父亲躺在床上虚弱的模样,至今仍在我眼前晃悠。
泡桐树材用处广泛,但是泡桐花却并不讨喜,漏斗型的花朵跟喇叭花差不多,却比喇叭花厚重,落在地上“吧嗒”一声轻响。泡桐花开的也多,清晨起来,总能看见树下一片落花,恐怕不是风吹的缘故,而是花朵厚重不堪垂挂,于是精疲力尽一般坠落了枝头。等那些泡桐花落得干干净净,巴掌般的叶子挂满了树枝,夏天便也真正来了。我在小徐先生家住了八九年,从12年的春天到19年的春天,那百多米的南岳路来来回回走了无数遍。柏油路破损又修复,路边店铺倒闭又开张,人来人去,车来车往,那些老树仍静默地立在原地,花开花落,不惊不扰。
一切止于2020年。疫情和养胎让我困在家中寸步难出,当我步履蹒跚出门去,才发现玉兰新叶成阴。随后雪湖公园开建在即,动迁工作如火如荼的行进,又加之我预产期临近,四月我们便搬去了新家。一切都是这么紧凑,丝毫不给人犹豫徘徊的机会,于是至今我都没有回去看看的机会。
我错过了2020年南岳路的花期,没有和那些老树话别,也不知道已经开始的雪湖公园建设工程会如何安置它们。它们都是些很好很好的树,陪伴了老城那么久远的岁月。或许它们会被保留下来,移植在雪湖之畔,在未来某一天,映着雪湖的波光,裹着清幽的花香,与我来一场不期而遇。(作者:尤元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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