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乡村

潜山网 · 发表于 2022-1-26 09:20:16

　　杀年猪的师傅挑着满满一担家伙什，大清早就来了，一声声吆喝着“卖板糖”的老爹来了，为孩子们做新衣的裁缝师徒俩来了……这都是记忆中乡村腊月里的事。

　　当进入腊月，“年”就以倒计时的脚步临近，忙年由此拉开序幕。男人和女人各有分工，开始着手准备各种各样的年货，而放了假的孩子们则无忧无虑地疯跑玩耍，有时候竟玩得忘了吃饭。

　　吃过腊八粥，年就近了。本来沉静的村庄，一下子热闹起来。最忙碌的是那些勤劳灵巧的家庭主妇，天刚麻麻亮，“吱呀”、“咣当”已有几户人家早早推开木门，在厨房里烧火做饭，灶膛里的柴草哔剥作响，红红的火光将她们的身影映照在土墙上。讨过猪食，匆匆吃过早饭，她们要趁这难得的好天，将睡了一冬的蚊帐、被褥，里里外外洗个干净，可不能“打腊”过年呀。蒸笼、碗盏平日里难得开个光，过年也要拿到河里涮一涮，有了油垢，用草木灰轻轻一擦，管用得很，不亚于今天的“蓝月亮”洗涤剂呢。杀年猪留下的肠肚心肺，自家杀的鸡鸭鹅，当然也要洗净腌制。半天下来，双手在冷水中浸泡得通红。

　　腊月，人们的心思好像单纯到只为吃，打豆腐、切麻糖、炸圆子、灌香肠、蒸年糕……原本常见的食材，偏偏要挖空心思，做出花样来，难怪村头的空气里从早到晚总是弥漫着扑鼻的香味。说到吃，现在几乎天天在过年，大鱼大肉吃腻了，总想换个口味。过年吃的，图的就是一个新鲜、吉祥，乐呵呵、喜孜孜。

结婚习俗染红鸡蛋

　　张家要嫁女李家要娶亲，这是腊月里最盛大的喜事。腊月农闲，庄稼该收的收了，该藏的藏了，田地也该歇歇了，让它自个儿去做春梦吧。大红的双喜字剪纸，贴上门窗，“百年好合，五世其昌”““彩凤情浓全凭合意将婚配,红鸾喜愿不费寻冰引线长”的喜联，映红了人们的脸庞。新房早已布置妥帖，“全福”的大娘早早被请去为新人订喜被，左邻右舍手提红鸡蛋，笑语盈盈，相邀去喝喜酒。清脆的鞭炮声响起，孩子们拖着鼻涕在人缝中钻来钻去，忙着去看新娘子，抢喜糖，天再冷也不觉得。如今的新娘子，有的是坐小轿车来，有的还恢复了老习俗，吹吹打打，一身红妆，坐着花轿款款而来……扯席、敬酒，喜宴从中午喝到华灯初放，红媒、公公婆婆不留心，被身旁的人抹了一个大花脸，引来一阵欢笑。

　　乡下规矩，腊月交了“大寒”，便可动土。家中老人去世三年了，要忙着请地师选坟山,择日给老人归库，入土为安。感念祖恩,慎终追远,是为人之本。葬坟,这是做下人的对老人的最后尽孝，自然草率马虎不得。亲友来烧香帮忙，周情、复席，不能怠慢，前前后后得忙好多天。

　　腊月里，男人们不用再操心田里的农活，吃过早饭，让老婆找来出门时穿的衣裳，骑上摩托车，悠悠地出了门。本来家门口都能买到的东西，他们却要到镇上或城里去置办年货，这可是他们的专利。太阳落山了，他们喝得微醺，买回了老人戴的大绒帽，买回了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的日历画，买回了写春联的红纸，买回了孩子们最喜欢的红灯笼红蜡烛鱼子炮，当然还不忘给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的老婆买件时新的外套，让她过年穿起来光鲜体面。

　　扫扬尘,整理房子,是往年腊月必须做的事。还没过小年,家庭主妇就把灶台窗户拾掇得干干净净,铺着的褥子垫得厚厚的,盖的棉被已晒过好几次了,一闻就有阳光的香味。男人们扶着梯子爬上屋,把平日漏雨的地方翻盖一番,免得春上再漏雨。阴沟的浮土要清理干净,防止春日积水。房间地面不平整的,挑来田土填得平平整整,顺手把老鼠洞堵住。墙壁用石灰水刷几遍后,又亮堂又好贴春联年画。这些活儿都不重,就是手脚要到。看着男人的脸上沁出了汗珠,老婆在一旁心疼地说：“快歇会,过年莫累着。”而如今，家家户户住的是别墅式的楼房，平日里干干净净，过年也就不需要像往年一样里里外外扫扬尘了，有的干脆请来保洁公司的人打扫一下就完事了，至于贴年画就更免了，挂上火红的中国结、红灯笼，喜庆的气氛一下子就有了。

打糍粑过年

　　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明显多了起来,有的办年货,有的去收账,有的去还钱。在村口开了小卖部的人家,这时候会带着账本去收账,平日乡里乡亲买东西都随手记个账,年底一并结算。往日借了亲戚朋友的钱,到了腊月会主动还上,一时手头紧还不清,就到人家坐坐说清楚。债主会说,不急,不急,等你手头宽裕了再还也不迟。这会儿,人们路上遇见,格外客气,频频打招呼。连往日有些嫌隙的乡邻碰面了,也相互主动搭讪,问问人家收入怎样,年货办齐备没有。

　　有父母在外打拼创业的孩子们，腊月里总是心神不宁，一天天翻看日历，掰着指头数日子，盼望父母早日回家过年。每天要到村口的石桥上张望好几次，等待一年没见面的父母回家。而爷爷奶奶见了，会说：“赶快把寒假作业做好。你不做，我给你爸爸打电话，说你学习不努力，别给你带新年礼物了!”这一招，还真灵。听了爷爷奶奶的话，马上乖乖地坐下写作业。

　　在外务工、读书、工作的后生回家过年,无论是谁家的,大伙见了一样热情,一样欣喜,接过背包围上去嘘寒问暖,孩子们小狗似地跟在后面跑得欢。“嘀……嘀……”，村口传来小轿车的喇叭声。原来是村子里在外务工的大虎前不久买了“宝来”，自己开车回家过年。乡亲们一下子围上去，有的打听轿车的价位，有的询问，开了多少时间回来的，高速公路上可曾堵车。大虎的父母挤出人群，喜出望外，连声说，累了吧?赶快回家歇息!

　　噼噼啪!鞭炮声声,礼花绽放，早有性急的孩子不等年夜的到来，就提前放开了。父老乡亲就这样从进腊月就开始忙年，一直忙到年三十。忙完了这些,年就到了，就等着吃年夜饭。

　　在我的眼里,一年的忙,一年的好,仿佛都聚在这腊月里。过年之趣在于忙，忙中有乐，忙中有盼啊!(黄骏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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