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痘姆的晨曦来得早，当东方的魚肚白乍现，窑场上便已传出热闹的声响：研磨陶土的石盘发出有规律的研磨声，龙窑里燃烧的松树柴“哔哔”作响，窑炉里成型的陶胚在高温的烧烤下变得通红如日;上釉的师傅干活一向慢条斯理，好像在为新娘子涂脂抹粉。等到炉膛熄火数日后开窑的时候，忙碌的一班人都急急忙忙地围上来，争相一睹出窑成品是否质量上乘…… 随着安徽省潜山市痘姆陶器烧制技艺，成功入选国家级“非遗”，千年痘姆古陶再一次引起世人的关注。不久前，怀着浓厚的兴趣，我来到这里，对痘姆陶艺“非遗”基地做了一番探访。 出潜山市区，向西沿罗痘公路行驶，不到10分钟就到了痘姆乡。这里拥有得天独厚的陶土资源和一大批勤劳聪慧的“窑匠师傅”，素有“陶瓷之乡”的美誉。据考证，痘姆陶器烧制技艺，距今有六千年的历史，与“薛家岗文化遗址” 出土的大量陶器，有着渊源关系。这里烧制的陶制酒器，早在唐代就有名气。《新唐书》载，舒州同安郡(今潜山市)的“土贡、酒器” 在朝廷占有一席之地，其中陶器酒具三年一贡，曾受到大诗人李白赞赏。 说起“痘姆”这个地名，也是有些来历的。相传很早以前，这一带的孩子出天花不治，夭折的儿童，坟茔一座接一座。后从很远的地方来了一位老奶奶，用自己带来的偏方制服了肆虐当地的天花，救了孩子们。她故去后，人们深感其德，尊称她为“痘姆娘娘”，改地名为痘姆，并建了痘姆庵供奉至今，成为香客常拜之尊。 来到地处青口村的天柱陶瓷有限公司，这是一家生产传统陶器的窑厂。掌门人葛经理，土生土长的痘姆人，今年60多岁，却是生产陶瓷的第四代传人。问起痘姆陶瓷生产的历史，他侃侃而谈。听祖上说，很早的时候，外地一位姓时的陶器师傅，发现这里全是黄盘粘土，适宜烧制陶器，就与当地人合伙，在今火焰冲李大屋后山，破土建窑，搭棚制坯，办起陶器厂，生产的黑陶，质优畅销，吸引远近乡邻前来学艺。后烟火有续，由小到大，一直延办至今。 在公司陶器展示馆，葛经理指着样品介绍，这里的产品有近百种，分大货、小货、黄货三大类。水缸、酒坛、米瓮、酱缽、油壶、菜罐、火炉、烟涵，举凡生活日用品，一应俱全。除保留传统产品外，还根据市场需求，生产花缽、农家水塔等应时产品。仅茶壶就有几百个品种，个头差不多，仔细看，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来这里采购的一位客商，拿着一只外形美观的炖缽说，比起塑料金属类器皿，陶瓷有高洁实用的优点，居家过日子，用它装食品，不回潮、不变味，用砂锅煨老母鸡，鲜美也远非高压锅之类能比。 在葛经理的带领下，我们逐一参观了生产车间。一件陶器，要经过取土、晒干、破碎、化泥、制坯、晾坯、上釉、装窑、烧制、出窑等10多道工序。过去破碎、和泥，要用人力搅拌、牛踩，现在用的是破碎机、吸风机、搅泥机，提高了工效，且烧制出来的陶器，没有沙眼不会渗水，外观美。以往上的釉，是草木灰和水，后来从江西宜兴引进化学制剂，成品光泽照人。最神奇的，莫过于制坯了。窑厂的师傅说，做大货是人转货不转，小货是车转人不转。我不解其意，到现场一看，恍然大悟。做水缸、米瓮等容积大的陶器，生产的工具是托板、木锤。制作时，人围着陶坯转，在泥托上用泥条从底部向上加，边加双手边用托板、木锤拍打。拍打是为了定型和加固，要待下面的泥坯干了，才能向上加泥条。同时做四件，四天下来同时成功。也就是说，一位上等的师傅，一天才能做成一件大货的泥坯。在制作腌菜的荷叶坛等小货车间，只见师傅坐着，双脚猛蹬飞车，脚下的转盘飞速旋转。同时，根据陶器造型，双手握住泥坨操作。不到五分钟，一个荷叶坛的坯子就像变魔术似的，神奇般地成功了。这就是车转人不转，看似简单，其实全仗手上功夫。要当好一个称职的师傅，并非一日之功，必须“靠板学”，从十几岁就当徒弟，经过十几年的摸索、实践，做大货小货，才能游刃有余。 烧制陶器有传统小窑和龙窑两种。小窑是圆形的，而龙窑则贴地而卧，状若游龙，十分壮观，由下而上，依坡而建，全长96米，宽2米，高1.7米，倾斜角8到20度之间，身上均匀地分布着入松木柴的鳞眼洞130个，分烘烤、烧制、冷却3个工作面，烧制时温度要烧到1000多度。看火，掌握火候，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功夫，全靠自己的悟性。能当上看火的师傅，也就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痘姆的陶瓷生产，在上个世纪70年代，经历了由黑陶向白瓷的飞跃。他们走出去学艺，从江西景德镇请来师傅授艺，先后生产出盘类、碗类、杯匙等精细餐具。那些年，随着个体私营经济的发展，痘姆乡的“泥巴工程”越做越大，创办了多家建筑陶瓷公司，主打产品也根据百姓需求应运而生，主要生产琉璃瓦系列，集实用观赏于一身，满足富裕起来的农民盖楼房装饰用。搅拌和泥，制坯烧制，机械化一条龙生产。烧制看火，掌握温度，也“洋气”起来，工人看火只要看看仪表就行。他们烧制的琉璃瓦，坚固耐用，人站在上面都踩不断。脊瓦饰有双龙戏珠图案，活灵活现，市场销售行情一度看好，装货的汽车一辆接一辆，在公司门前排起了长龙。 随着整个制陶行业的不景气，痘姆的陶瓷业也经历了阵痛，有些年轻人离开窑厂，到外地挣大钱，不愿再与泥巴打交道，陶器制作的传人越来越少。但也有一些老师傅在默默坚守，“毕竟自己烧了几十年的窑，如果都走了，窑就烧不起来了，不能让老祖宗的这门技艺在我们这代人手中失传了!” 为了使制陶技艺得到保护传承，前些年，省级非遗传习基地在这里隆重挂牌，痘姆古陶的名气越来越响，市、乡政府相继出台优惠措施，多管齐下，扶持陶瓷业的发展。 斥资建起陶宝馆、窑宝馆、陶言陶语艺墅空间、文创产品车间、陶艺体验馆等，鼓励师傅多带徒弟，开展国际文化交流、龙窑点火、各种研学、体验活动，参加技艺比赛，受邀参展深圳文博会、北京文博会、北京世园会等，与全域旅游相结合，把这里办成农家乐旅游点，省内外游客慕名而来，游客参与制坯、烧陶，自得其乐， 也带动了当地村民増收。 在痘姆古陶非遗传习基地，我观古陶，看龙窑，领略了这“土与火的艺术，力与美的结晶”。 恋恋不舍离开时，我衷心祝愿：痘姆陶瓷烧制技艺遇上了好时代，必定代代相传，发扬光大。（黄骏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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