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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年底，市里开通了通往各乡镇的公交车，除少数偏远山区，票价均为2元。从市区到老家牌楼，有5辆中巴车往返，每半小时一班。那天，我和老伴回牌楼，因年满70周岁，只需亮一下“公交卡”，即可免费坐车。30多里路程，不到半小时就回到了乡下的住所，便捷得很。
眼前的一幕，不由得使我想起了40年前行路难，风雨骑行到县城上班的情景。
那年头，从牌楼到县城，还没有通班车，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先步行至黄铺，再坐从宿松、太湖方向路过的班车进城。乘坐的客车就是解放牌卡车，车厢部位是帆布顶棚，上下车都是从车尾的扶梯爬上去，且班车车次少，人满为患，路过沿线小站，常常不停留，排了半天队买不到车票的事，是家常便饭，不足为奇;另一条就是干脆走小路，经金墩、莲花塘上公路到罗汉高集，下西河河坝入城。几十里石子路走下来，脚上有时会打起血泡。
上世纪70年代末，我从家乡中学奉调进城工作。作为“半边联”干部，家中还承包了责任田，若单位不加班，总是每周末深夜回家，又在周一凌晨动身离去，往返于家乡与县城，而步行、坐车因赶不上时间节点，都不可能，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一辆半新旧的“永久牌”自行车。
周末回家，下班后天色已晚，尤其是到了冬季，收拾行囊骑车离开单位，已是街灯初上，影剧院首场电影的观众都开始入场了。夜色中，匆匆赶路。返程下坡多，如不耽搁，70分钟即可到家。那时候，我还不到30岁，精力充沛，骑起车来飞快，不知道累。
那几年实行夏时制，下班早，时间充裕。心情舒畅时，我一面骑行，一面领略美丽的自然风光。在我的眼里，公路两边的树木花草是景，农家的田园菜畦是景，沿途的一切风光都是景。有时，轻松地蹬着自行车，嘴里还哼着小调，挥洒着青春的激情。
记得有一次，车过西河大桥，看见我曾教过的学生陈龙发，肩背菜瓶，独个儿走着。我连忙下车问他：“这么晚了，你去哪?”他回答：“老师，我回家拿菜。”(那时候学校食堂不供应菜蔬) 其时，他在潜山中学读书，家在牌楼云峰大队陈新屋，距我家不远。我说，你这样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快上车，我带你。龙发个头儿小，上下车灵活。就这样，我饿着肚子，一口气把他带到牌楼粮站，才在夜色中分手。后来，他考取合肥工业大学无线电技术专业，现在已是深圳菲菱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那年，我带队到东莞招商引资，他还提起这件事，十分动情地说了一番感谢的话。
那个年代，公路等级低，且多破碎，会车困难，道班工人经常用石头、砂子维护。遇上这当口，只能叫苦不迭，推车前行，很晚才能到家。在公路上骑车，安全至关重要。有一次从望虎墩到五里畈，有很长一段下坡路，我趁势在公路中间骑行，速度自然快，这时正好从身后驶来一辆大货车，而对面也有一辆货车冲过来上坡，两车相会，几乎把我夹在中间，而车速又压不下来，我双手紧握车龙头，不让车子有一点晃动。如稍稍摆动一下，必倒在风驰电掣的货车的车轮子之下，后果不堪设想。两车相会后，我吓了一身冷汗。
有好几次回家，看见公路上刚刚发生过车祸，自行车倒在一边，鲜血流了一地，死者遺体上面盖了一块塑料布。我下车从旁边经过，不敢张望一眼，好一阵子都不敢上车，只好推着自行车缓缓而行。作为目睹者，我亲眼所见曾经在家乡医院工作过的鲍医生，就是周六骑自行车从罗汉乡医院回县城在西河大桥上被一辆装柴的大拖拉机剐倒，当场殒命的。
要说骑行，最难忘的还是周一早晨骑车到县城上班。天不亮，就三扒两口吃了炒剩饭，按一个半小时计算好路程，这样才不会迟到。天气晴好，倒也顺畅，最烦人的就是冬天遇上了下大雨，动身前将棉衣脱下装进塑料袋里，绑在自行车后面行李架上，穿的几乎是单褂条裤，刚出门浑身冷飕飕的，北风在耳边呼呼地刮，“朔风阵阵透骨寒” ，不由得打个寒颤，车子也揺揺晃晃骑不稳。骑了几里路，身子有点暖，开始发热，雨越下越大，里面流汗，外面湿透，雨衣根本不管事，成了落汤鸡。停车避雨，时间又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一口气骑到单位，连忙脱下湿衣，擦把脸，便抖擞精神走进办公室，开始一周的工作。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日子短，起得更早，大地静悄悄的，寒气逼人，路上看不见一个行人，常常车过黄铺到了望虎墩，才陆续有人起床开门。这时候，头发、眉毛全被冬霜染白，口罩也冻得硬邦邦的。
屈指算来，我骑车上下班，历经县教育局、县委组织部，再到县政府办公室几个单位，前后有十多年，且从没有迟到早退。回忆起这段岁月，那情景还恍如昨日，真是苦并快乐着。（ 黄骏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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