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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 屋
作者:曹凯
许多年没有去那里看一眼,明明知道那座老屋在几年前还完好地立在那里。好多次与它擦肩,那都是在急驰的车上从眼前一晃而过。知道了它的不复存在才真正让人产生依恋和怀念。
那里原先是生产队的队部,也不知盖了多少年了。下乡的知青以前都分散在各生产队的农户家里住,我下乡的头一年大队组建综合场,六个知青全都集中在那座老屋里,一直好多年,自然也就成了知青点。
老屋虽然很破旧,土胚砖砌在一尺余高的用青石垒起的基脚上,石缝的空隙也没有用任何材料填充,夏天透风,夜晚透光倒也舒坦,可到了冬季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我们只好拿稻草和旧报纸 一一将逢隙塞住,以挡刺骨的风寒。四个房间分列两边,正中一大开间除了生火做饭的锅台,余下的就是我们“大闹天宫”的处所了。房梁上栓上两根绳索,再挂上两个铁圈就成了我们一展身手的吊环,两片石磨用一根木棍串起来,一副百余斤的杠铃也就做成了。盛夏酷暑,那里灌注着乡亲们沁人心扉的喝彩,数九寒冬那里装满了老乡们灿烂的春意。
老屋是标准的坐北朝南向,门前有好大一块稻场。那年月文化生活十分匮乏,稻场也就成了人们话天论地,说古谈今的地方了。张家嫁女,李家娶媳妇,谁家有个什么新鲜事儿到了那里一准知晓。夏季,太阳很晚才不情愿的收起那张火红的脸,每逢区电影队下来,幕布还没挂起,稻场上早已被那些抢占位置的大人、小孩用砖头和板凳所划分,人们像是过节一样,早早地吃过晚饭,洗去一天劳作后的疲劳,在那里快活的等待。爱美的姑娘、小伙还要特意的换上一件不算新却很干净的衣裳,那时候青年男女并不敢公开地打情骂俏,那么就是暗里相中,也只能远远的偷着瞧上两眼,在那个年代,应该说是最高尚的情节了。仅管电影的内容很单调,除了《地道战》、《地雷战》就是《南征北战》,甚至许多台词能让人一口气地背出来,但人人乐此不疲,电影队走到哪里,板凳照旧扛到哪里。最热闹的是每次电影散场,大人、小孩的吆喝声,青年男女的嬉闹声,还有那些对剧情和人物熟透了的模仿声,常常把那座老屋抹上了一层极富新鲜、明快的色彩。
门前的不远处是一口水塘,那些从塘沿伸向水面的木版或石块上倒映着的俊妹和俏嫂的身影。真是垂柳阴下捣衣声,静动声色滞行人。盛夏季节的每一个傍晚,那里是我们知青的露天澡盆,不管姑娘、嫂嫂们乐不乐意,我们依旧是毫无顾忌地一头扎进水里。其实我们也知道,她们的反对不是内心的,那是一种传统的美好的羞涩,是一种从心底发出的对城里勇敢和顽皮男孩子的欣赏。
我在那座老屋里整整住了三个春秋,我忘不了那大雪天里,我们没有一点菜吃,是好心的乡邻送来的那一碗不见油星的萝卜干;我也忘不了那一年的春天我生病倒在床上,是那位早已不在世的好心李大娘成天守在我的床前;我更忘不了因吃不下苦而不安心参加生产成天瞎捣蛋,老场长一次次在油灯下把我当成自家孩子一样手拉手地攀谈。十六七岁不算是一个十分成熟的年龄,那伙儿,我根本没有想象到会有以后许多的懊悔和绵绵的追思。
前些年,听说老屋被拆了,在原基上盖起了两层楼的村部。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油然而生。我多么想再从那条小道上经直走进那座老屋,再在那个泥砖搭起的锅台上煮一回留有稻草香味的米饭,再一次脱去被泥巴裹满了的上衣,在水塘里疯狂地畅游。然而,山村依旧在,难觅故景人。
我现在的住处与记忆中的老屋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了,但我身居其境总觉得心里缺少了一种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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